燃油车降价疯了，豪华品牌割肉求生，普通人该不该捡漏？

我叫阿伟，在这家奔驰4S店干了快六年了。

六年，不长不短，刚好够我看着这个行业从镀金时代，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血色黄昏。

昨晚直播到快十一点，嗓子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，像含着一口滚烫的沙子。我们那个以前只关心高尔夫球杆角度的销售总监，现在天天泡在直播间给我们递水，眼神里的焦虑藏都藏不住。

他在吼：“C级！今天这台C级！落地价比隔壁商场那台P7i还便宜！你们敢信吗？烧油的奔驰，卖出了电车的价格！”

我没敢信，但这是真的。

半年前，谁要是跟我说这话，我能把销售手册甩他脸上。可现在，现实就是这么一出荒诞剧。我每天的工作，就是把一把把锋利的刀，狠狠捅向我们自己产品的价格牌。

这已经不是降价了，这是踩踏。

我到现在还记得，去年的这个时候，客户为了一个脚垫、一次免费保养，能跟我磨上半天。那时候的我们，还有姿态，还讲章法。

现在呢？章法就是没有章法。

价格牌上的数字像融化的冰淇淋，一天一个样。奔驰GLB，直接对半砍，像是菜市场收摊前的大白菜。宝马那边更狠，我朋友说他们一台X7，优惠了七十几万。七十几万，在我的老家，够买一套小三房了。

现在，它只是一台车上，被抹掉的数字。

这股恐慌是从哪儿来的？很简单，后面的仓库。那些崭新的、还裹着保护膜的燃油车，像一头头沉默的钢铁巨兽，把仓库撑得快要爆炸了。厂家快被逼疯了，我们也是。

王总监私下抽着烟跟我们说：“现在别跟我谈利润，能把车换成钱，就是胜利。”

这话听得我心里发毛。

我们不再是汽车销售顾问了，我们是清仓大甩卖的伙计，吆喝着“最后三天，最后三天”。

只是这场甩卖，不知道哪天才是头。

来店里的客人也变了。

以前来看奔驰宝马的，大多是些老板、高管，步子稳，说话慢，眼神里透着“我值得”的从容。

现在，涌进来一大批年轻人，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、兴奋和算计。他们拿着手机，屏幕上是特斯拉Model 3的参数，嘴里问的却是：“你这C级的价格，还能再谈吗？我看网上说……”

上周末，我对一对小情侣报出了C级的底价。那个价格低到我自己都心虚，感觉像是在欺骗公司的信任。

男孩明显心动了，眼睛在发光。但女孩很冷静，她拉了拉男孩的袖子，低声说：“可是，再过几年，这车还能卖多少钱？配件好不好找？”

那一瞬间，我看着她，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我多想告诉她，姑娘，你问到点子上了。可我的职业操守，我身后背负的KPI，让我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，开始背诵那些关于保值率和售后服务的话术。

那些话，连我自己都觉得苍白。

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，很多车型，明年可能就彻底停产了。我们现在卖的，或许不是一辆开启新生活的座驾，而是一张通往未来的、麻烦不断的旧船票。

捆绑的贷款，强制的保险，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“套路”。真正的坑，埋在几年之后。当你的车需要一个冷门零件，修理厂告诉你全国都没货的时候；当你年检时，发现排放标准又变了，你的车成了重点“关照”对象的时候；当你五年后想换车，二手车商轻飘飘地报出一个让你想哭的价格时……

你才会明白，今天你为这个“史低折扣”付出的代价，有多沉重。

奔驰EQA 最低售价：16.60万起 最高降价：15.60万 图片 参数配置 询底价 懂车分3.89 懂车实测暂无 车友圈2.1万 车友热议 二手车10.20万起 | 35 辆

这场海啸，当然不只淹没了我们这些卖豪华车的。

我一个卖大众的朋友，说他们店里的宝来和威朗(图片|配置|询价)，价格也快被腰斩了。隔壁日产的哥们更惨，说轩逸和思域的降价幅度，让他们自己都害怕。连那个号称“一车传三代”的卡罗拉，都低下了高傲的头颅，一口气降了四万多。

整个市场被撕裂了。

有钱的、追求新鲜感的，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新能源的展厅。而那些预算有限，或者对燃油车有执念的普通消费者，则被我们这场血腥的“价格战”死死拖住。

我们就像是站在一个即将沉没的码头上，拼命地朝岸上的人挥手、呼喊，用最诱人的价格，把他们一个个拉上我们这条前途未卜的船。

这感觉很糟糕。

更糟糕的是，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岗位还能存在多久。

我们店里所有的员工，从前台到售后，现在都被要求开直播。大家在镜头前声嘶力竭，像一群濒临饿死的狼。

可关门的潮水，还是来了。

上个月，城东那家开了十几年的合资品牌4S店关了。我开车路过，看到“旺铺招租”的红色横幅，像一道伤疤贴在昔日辉煌的玻璃幕墙上。

我听说，有些城市甚至出现了专门用来清库存的“燃油车大卖场”，把新能源车都挤到了一边。这听起来像个笑话，但却真实得让人心寒。

整个链条都在颤抖。配件厂、轮胎供应商、汽车金融公司……我们是一串绑在一起的蚂蚱，谁也跑不掉。

有时候下班，我会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展厅里坐一会儿。

聚光灯下的汽车，依然光洁如新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。它们没有错，它们是工业时代的骄傲，是无数工程师心血的结晶。

但时代要抛弃你的时候，连一声再见都不会说。

昨天，那对差点被我说服的小情侣，最后还是没有买。他们给我发了条微信，说还是去定了那台P7i。

文字的是一个笑脸的表情。

我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，屋里明明开着暖气，我却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
我没有回他们。我只是默默地站起身，关掉了展厅最后一盏灯，听着电流消失时那一声轻微的“啪嗒”声。

那声音，像一个时代的落幕。

今晚，又是一个不眠的直播夜。我不知道这场清仓还要持续多久，也不知道明天醒来，这个行业会变成什么样。

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孩冷静的眼神，和她问出的那个问题。

我想，当喧嚣过去，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时，或许那才是所有问题，真正的开始。

而我们这些亲手把船票递出去的人，又该何去何从？